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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10-14 21:0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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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洪易只在纪念大会上露了个脸,寻淮洲刚开始讲话,他就回到了设在军阀钱玉光家的军团部。
靠在钱家客厅的太师椅上,他能很清楚地听到从会场上传来的一阵接一阵的鼓掌声。这个寻淮洲,平时不多话,可真要是讲起来,还挺有鼓动力呢,曾洪易心想,换了乐少华,怕还没有这个效果呢。
原先的安排,倒确是让乐少华做动员的,曾洪易临时主张调换了。乐少华自然很不高兴,碍于做决定的是曾洪易,不好发作,就故意在曾洪易面前嘀咕说什么都让军事干部出面,还要不要政治委员制度了。曾洪易就有些不耐烦,说宣布抗日先遣队旗号公开化,难道不是军事上的事?一次大会不讲话,就影响你这个政治委员的威信了?眼光不要那么短浅嘛,少华同志,我这么做是在把难题都摊给他们,你何乐而不为?
可乐少华并不以为这是个难题,他喜欢在大会上讲话,喜欢那种与会将士在他讲话之后群情振奋欢呼拥戴的场面,这个场面现在给了寻淮洲了,听着看着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和热烈气氛,他非常不自在,也坐不住。正待寻淮洲打算让粟裕来讲一讲军事形势时,他站起来走到了台前。
大家先静一静,乐少华出人意料地说,还有一个更重要、也更艰巨的战斗任务必需告诉先遣队的将士们,那就是我们下一步的目标,是趁胜追击,去攻打东南名城福州!这可是个大都市,也是敌人的心腹之地,为了更有效地完成中革军委下达的命令,现在,我要做一个战前动员··...
寻淮洲、粟裕和刘英都为之愕然,不明白乐少华怎会突然把尚属秘密并且也未最后决定的这个军机给捅出来,他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有说话,直到乐少华完成他的战前演讲。
全场的将士们当然是又一次的群情振奋欢呼拥戴,乐少华很满足。
下了会场,寻淮洲就和乐少华争了起来,一路吵闹到钱家大院,惊动了靠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的曾洪易。
乐少华先发制人,当即对曾洪易说,我还是不是红七军团政治委员,怎么连在大会上讲个话的权力都没有了?
但是你没有信口开河的权力,寻淮洲顶了过去。
我怎么信口开河了?我讲的难道不是事实,不是中革军委下达的指令?
好了好了,曾洪易说,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有什么问题不好解决还有我这个中央代表嘛。
不提中央代表也就罢了,一提这个,寻淮洲忍不住了,从一开始他就对派给红七军团这样一个所谓中央代表感觉不好,倒不是反对这样做,而是不喜欢派来的是曾洪易,他对此人在赣东北的所作所为早有耳闻,一个月下来,虽然还没有全然摸透其人,但已隐约感觉出了他的自负、骄横和诡谲,在他貌似公允的幌子下潜藏的全是机会主义那一套。
寻淮洲觉得自己不能不说了,压抑在心底的火气像是在呼呼直窜。作为红七军团军团长,北上抗日先遣队的军事指挥员,他必须要对这支队伍负责,必须要保证中央和军委所交付任务的最终完成。
洪易同志,现在不是请你来当裁判的时候,寻淮洲说,对于先遣队改道水口召开八一纪念大会我没意见,公开先遣队的旗号,进一步明确任务,向群众宣传我党的抗日主张,更是有必要的,但是继续东进福州,并且指望袭取福州给敌人以震慑,我表示反对,这种冒险行动在目前是不可行的。
曾洪易没有想到寻淮洲会说得这么直接,这么干脆,他绷不住脸了。寻淮洲同志,你能对自己说的这些话负责吗?
我当然负责,寻淮洲说。
粟裕在一旁赶紧说,我觉得军团长说得有道理,从战术上讲,进攻福州的确有些盲目。他觉得应该帮寻淮洲撑一下。
很好嘛,都跳出来了,曾洪易冷笑一声,我还没表态呢,就冲我来了,是单纯冲我的吗?不!是冲中央,冲军委的,你们究竟想干什么呀?以为红七军团是你们的独立部队了吗?
有事谈事,不要扣帽子,寻淮洲仍不退让。
我今天还就是要给你寻淮洲扣上这顶帽子呢,曾洪易恼怒了,我是随军中央代表,在红七军团,就是中央,我说了算,反对中央的人,我见过,更知道他们是什么下场。
我寻淮洲十三岁投身农民运动,十四岁蹲过清乡队的大牢,十五岁当兵,征战至今从来没有怕过死,更别说威胁了!寻淮洲并不买账。
乐少华见寻淮洲犯了倔,气得曾洪易直摇蒲扇,一时也没了词,竟语无伦次地骂了起来,你以为这就了不起啦,没人治得了你啦,不用曾代表说话,在红七军团我乐少华也能说。
曾洪易瞪了他一眼,你少胡扯!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英怕把事态闹大了,调解说,还是坐下来分析一下中革军委的意图吧,要求我们袭取福州总是有道理的,不过部队目前是否具备攻坚的装备基础和思想准备,也不能不考虑。
不必考虑了,曾洪易像是下定了决心,早些天中央已向全国各级党委下发了派遣部分红军队伍组织先遣队北上抗日的秘密通知,《红色中华》报也即将发表先遣队的北上抗日宣言,行动在哪里呢?打下福州就一切都明了了,还用得着考虑别的吗?
寻淮洲也冷笑一声,要是打不下呢?
曾洪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还没打怎么就知道打不下?你这不是右倾机会主义是什么?我看你寻淮洲是不想当这个军团长了。
当也罢,不当也罢,我寻淮洲都是红军的一员,都以抗日为先!
眼见得争不出个什么结果,乐少华说,洪易同志,我看就别啰嗦了,还是由军事委员会表决吧。
在场的人谁都清楚,三个人的军事委员会,寻淮洲只是一票。
对寻淮洲和粟裕来说,结果其实已在预料之中了。这天傍晚,红七军团撤离水口东进福州。
是夜无星无月,闷热异常,悄然行进在荒村野地里的这支队伍漫漫流淌如无岸之水,隐约的蛙鸣虫吟之声,入耳竟像是谁人在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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