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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忘怀的知青岁月 · 周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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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6 10: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口述者:周健
整理者:李晓佳
间:2016年4月8日
点:浙江万里学院文化与传播学院52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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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健(1952.10-)1969年下乡到浙江省余姚县(今余姚市)插队,后来一直在余姚的农村信用社、农业银行工作。曾任余姚市农业银行科长、办事处主任、市支行办公室主任,宁波市农村金融学会理事、余姚市农村金融学会秘书长,中专学历,1989年破格获得会计师技术职称。有数篇专业论文在《宁波农村金融》、《浙江农村金融》发表。一直喜欢文学,曾有一些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在余姚、宁波等地的报刊杂志上发表。

  一、插队到余姚
  我的家庭成分不好,因为父亲在政治上有些问题,宁波老话说“硬不起来”,“低人一等”,很憋屈的。还有一个原因是经济上,我们家里经济上很困难。父亲原来也是教师,后来不做教师了,那么经济来源也受到严重影响,主要靠母亲。我很小就很苦,就干活了、你们想象不到的,十岁就开始干活,赚钱了。而在城市里赚钱的渠道却是很少,就只能做些零工的活,所以我很小就懂事。为家里分担经济上的压力。在那种情况下,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饭量越来越大。我父亲钱很少,看到我这么会吃饭,他害怕会被吃穷,何况我们又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快要饿死了,那种饥饿是忘不了的。说起来你们可能难以想象,一天吃两顿也搞过。我姐姐给我一天三顿的饭票,比如说早上二两,中午三两,晚上三两,我两顿就吃完了。所以说我们的苦难经历真是很多。
  文革期间,我们有几个同学经常在宁波灵桥旁的江边徬徨,好几次,看着滚滚的奉化江水,想我们的前途在哪里?那时候上山下乡政策一来以后,觉得正好有路可以走了。我是觉得走得越远越好。我宁愿去黑龙江那些地方,但是因为政治上不过硬我黑龙江都没去成(笑),没人来动员我。宁波第一批支边去黑龙江是靠近苏联的,出身都是要好一点的。
  第一批去黑龙江的知青是1969年4月出发的,他们去的时候我还到车站去送他们,看到他们生离死别的那种惨像,很痛苦,那个场面至今我仍然难忘。所以我母亲不让我去也可以理解。我自己是早就想下乡了,那个时候,我们同学都感到很苦闷,文革发生以后,我们不上学了,一开始是扫四旧,红卫兵后来又文攻武卫常打架。因为我父亲历史上是国民党,在县政府里干过事,所以我是“黑五类”,“黑五类”子弟哪敢去呢?只好乖乖地在家里待着。
  支农的动员工作开始了,我们学校有个老师来我家动员,来了好几次,主要障碍是我母亲。因为母亲不愿意,老师就动员了好几次,最后还是答应了,反正我早就愿意去的,到那边去至少可以说不吃闲饭。当时有一句口号叫“不在城里吃闲饭”,我是不愿意在城里吃闲饭的,下乡还可以给家里减轻经济压力。我自己考虑过,当兵我是去不了的,招工也轮不到我,我只有下乡这条路。既然只有这条路,为何不早点去呢?我们院子里有十几户人家,我是第一个下乡的,决定了以后,心里一下子没有什么负担了。
       我们家有六个兄弟姐妹,我排行第四,我最大的哥哥,也是下乡的,他比较近,在鄞州,他是拿工资的,在三场;还有个大姐,也是下乡插队,她也比较近,在庄桥,现在叫江北区,姚江铁路桥过了,桥下面就是他们的土地,还有个下乡的就是我。我是宁波八中的学生,当时到余姚去的这批人基本上是我们学校的,后来其他学校也有要去的,就分了两批,我是第一批。我在1969年10月4号到了余姚,这个日子对我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纪念日。

  二、乡村的磨炼
  我下乡的时候18虚岁,还没过生日,是16周岁,到了那边过的生日。是我妈妈送我去的,路很近,坐火车到那只用五毛钱,那个火车站叫叶家火车站。我们被安排在农民家里吃饭,一开始政府给那些农民家里补贴,8块人民币一个月,用来给我们烧饭吃。吃了半年之后,政府补贴没有了,可以自己协商是继续在农民家里吃还是自己烧,我后来是农忙时又去农民家里吃,农闲时自己烧着吃。
  吃饭的问题不难解决,当时最不适应的还是环境。虽然我们在做学生的时候也下乡去学过农,割稻什么的也干过,但最不适应的是下雨天路不好走。干农活的时候经常要拿着牛粪、猪粪,总会有点思想障碍,许多知青适应不了,我可能算是适应得较快、较好的。
  当时与我一块儿下乡的还有不少人,到余姚二六市公社一共是92个宁波知青。这个公社是14个大队,我们宁波知青分到了6个大队里。我分在了余姚二六市公社二六市大队,就是公社所在地,和我同一个大队的一共有10个宁波来的。我们有政府给我们造的房子,两个人一间。我们10人中,6男2女的4间房是建在一起的,还有两个同一个大队的女生在另一个地方单独造了一间。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我们学校的,也有东恩中学和宁波三中的。
  由于知青的家在城镇,很多农活没干过,到了乡下肯定会有各种不适应,工也做不好,可能还会被农民嫌弃手脚怎么这么笨。我在下乡之前,知道自己只有做农民这条路,所以我在家里用水桶把井水打起来,我自己练挑担,在小小的堂前间挑着水空转,走来走去练自己体力,练平衡。我到下乡的时候,是会挑担的,就是挑得多一点少一点的问题了。那年冬天农闲的时候,去做水库。那座水库叫作相岙水库,那个大坝的石头泥土基本是靠我们双肩挑出来的。做工其实就是义务工,没有钱的,就是一点点工分,农民嘲笑这个叫“蓝墨水工”。那时候全国学习解放军,我们每个大队都编成一个连,小队就是一个排,打着红旗,人山人海地挑着担,一条长龙从山上挑到大坝上去。我是能挑,也挑得比较满,但是很累。因为要面子嘛,基本上都是尽力,甚至是超过自己的体力,咬紧牙关挑。
  我有个一起下乡的同班同学,与我同一个寝室,他个子比我高,体格也比我好,但是他不会干农活。做水库的时候挑得比我少,而且融入不到那个挑担的长龙中去,因为他不能平衡担子,两只手托着扁担,一步一步走,农民都笑话他挑担的样子。挑担既要力气也需要一点技巧的,要保持平衡,走起来要有节奏感,大概是利用了力学原理吧,使肩上的担子随着节奏至少有一半是在空中飘着,毛竹扁担有弹力,就是这个道理。我的那个同学老被农民嘲笑,很难堪,就不愿意出工了,用现在的话说是有些抑郁了。看着他躺在床上,我很难过。有一次我叫他他不响,跟他说话也不理,我还哭来着。我想这该怎么办?后来他哥哥姐姐帮忙,搞了病退,在宁波工厂当了工人。幸亏程度比较浅,如果路很远,家又叫不应,没人帮他那就惨了。我们92个人中,只有他是下乡三个月就回到宁波了,坏事变好事了。我呢,也得了好处,两人一间的房子变成了一人一间,房间不小,我用着比较宽敞。
  我们生产队那时候一块多一工。一工就是十分,我第一年下去的时候,他们给了我5.5分,就是我出一天工,全劳力是十分的话,我就是5.5分。由于是十月份下去的,第一年是倒挂的,因为粮食、稻草、菜都要给你,到结算的时候我挣的还不够。第一年我记得是一块一毛多,第二年大概一块还不到,第三年更少。但是我工分第二年就够了,因为我基本上跟农民一样做,没有偷懒,每天一样出工,我比农民青年做的还多,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农民青年在出工的时候肯定也很辛苦,但他们回家后至少能吃现成饭,衣服也不用自己洗的。
  夏收夏种时,早上起来割稻子,把稻子割起来以后,马上把田翻了,耕、耙,下午马上种上去,这叫作双抢,就是抢收抢种。利用高温天气,当天收割当天播种,成长比较快,土地利用率比较高。我们早上割完稻子,一定要把田里的稻草拖出来,不然不能耕也不能耙也不能种了。背稻草的时候,往往是中饭还没吃,是天气最热的时候。一般农民是不肯出大力的,这就是集体经济的弊端了。你力出得越多,吃的饭就越多,吃的饭是你自己的,工分呢,我今天出了一天工,十分就是十分,九分就是九分,是不会给你加的。但是我是不懂这些的,我很单纯,一心想着要把稻草尽快拖出来,在水田里我是跑的,没有一个人像我那样,就一条短裤,上衣都不穿,奔跑着背稻草。后来人家说还是要穿一点破衣服的,六月的太阳晒着对皮肤有伤害。第二年我就知道要穿破衣服了。第一年我被评为公社的双抢积极分子,这个很不容易。评到我的时候,是他们一致公认的。当时很高兴,感到很光荣。
  刚才我说政府给我们知青屋造了四间,四间八个人,后来一个人病退是七个人。两年不到这七个人中就有人被招工。有人被招工以后,其他人就不安心了。原来我们是打算一辈子扎根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广阔天地炼红心,扎根农村干革命”嘛,这是当时的口号。我这个人很死板,“扎根”就不想有招工的可能,一心一意做农民。结果有一个人口号喊得比我们响,他居然两年不到就调回宁波了。很多人后来就不去干活了,我们四间房里后来有一段时间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还坚持在那里。我想,我回到宁波,邻居也要说的:怎么不下乡去,整天在宁波住着?我很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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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6 10:14: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追求精神生活
  除了干活,我也想学点东西。《我的良师益友》写到一本用了四十多年的新华字典,就是学习的一个纪念。这本字典,是我可贵的老师。我搬了很多次家,很多东西都扔掉了,这本字典一直带在身边,到现在我还在用。我后来做办公室主任时,基本上是领导的秘书,要写文章,要写工作报告、会议通知、总结什么的,遇到不认识的字,我还是要找它。
  下乡的时候没有书,我经常跟我父亲通信。我文字上的进步跟经常和父亲通信有很大关系。我父亲是40年代的大学生,也是教语文的,因为历史问题影响到我们这些子女。他高中毕业以后就做老师了,但我爷爷总是想要培养他,又让他读了大学。听他自己说,读大学时成绩什么各方面都挺不错的,后来被分配到江苏的一个县政府做秘书。做秘书其实也是为了吃饭。后来共产党打过来,你还在帮国民党做事,这种人都是要受处分的。父亲因为政治上的原因,失去了固定的工作,他平时很少说话,也不敢评论什么事情,很苦。不过后来落实了政策,算是宁波大学退休的,平反以后也教了几年书,还在宁波市地名委员会工作过,也算是发挥了他的一点余热。我跟父亲通信,他的文采,他的遣词造句,我总是能够学到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本字典。
  我有文学梦。我在做农民的时候,有一年冬闲没有农活,躺在床上,忽然之间写了几首诗。那时候,文学梦年轻人肯定都有,我很苦闷的时候突然写了四首诗,好像都是七言诗,寄到了余姚文化馆,其中一首居然给我登出来了。过了几天刊物寄过来了,叫《工农兵文艺》,我很高兴。啊呀,这东西(指诗)还可以,有用的。以后就经常投稿,也能被用上几篇,后来就通知我去参加培训,是“创作积极分子”培训。我那时做农民,写的东西都很“革命”,政治审查是没有问题的。余姚是文化底蕴比较深的地方,后来我结交了不少朋友,都是笔友。记得是八十年代初,余姚有些文学青年办了个自己的文学刊物,叫《红杏》,那个主编后来就是《宁波晚报》副刊主编,叫蔡康,他出过长篇小说,后来被调到了《宁波晚报》。
  如果能回到年轻时,有机会去上大学,我肯定会尽一切努力去把握这个机会。我现在对知识也是如饥似渴的,宁波图书馆有讲座,有段时间我每个星期都会去听,有机会坐在课堂里,我是会很用心地听的。我后来做办公室主任的时候,星期天汽车开到杭州到浙江大学去听了好几次课,同去的很多人不感兴趣打瞌睡,我是支起耳朵听。有一次请的是同济大学的教授到我们单位来讲座,我也很喜欢听,好像在为我补课。现在我还特意参加了宁波一个天行书友会,每个月一次讲座,大家交流。这个天行书友会是宁波市一些民间文学爱好者搞的,有一次给我们讲座的叫林俊燕,他经常在宁波报发表诗歌散文的,是浙江作家协会的会员,他分两次给我们讲诗歌,第一课主要是理论方面,第二课是联系自己的作品或者某人的作品来剖析,这个我觉得很好。我现在偶尔也写写诗,会蹦出几句,但是我写的很浅,水平很低,就像顺口溜。《余姚日报》也发过几次,水平不高,就是玩玩。

  四、命运的改变
  当时每个公社有一个信用社,我们那个信用社的会计就住在我们知青宿舍的斜对面,每天都能看到我进进出出。当时一个信用社就三个人,一个信用社主任,一个信用社会计,还有一个是信用社外勤是搞信贷的。这位会计高度近视要去上海看医生,没人替他,主任的胃动手术,那个跑外面的也不可能顶替他。他请示以后,上级银行同意招个临时工,他就叫我去了。他跟我说,你到这里来好不好,给你一块钱一天的工资。我下田劳动干死干活也没有几毛钱,给我一块钱当然很高兴。但我不知道自己吃不吃得消,他说没问题的,你一学就会。1974年3月14号,我就到二六市信用社上班了。信用社的账簿格子很小很小,我用农民的手写字,字写不小,都写到外面来了。我劳动很强,拿笔已经不太会了,后来才慢慢地适应。他教了我一个星期就到上海去了,会计、出纳、记账就我一个人。业务不多,但是有一项业务现在说起来难以想象。这项业务就是帮农民换小钞,就是把一块换成一毛两毛五毛。二六市这个地方有集市,农历2/4/6/9是集市,四乡八里的农民到这个地方来交换农产品。他们起早五六点钟来,我五六点钟就开门了,下班时就要等供销社、合作商店把款缴进来我才能关门。我做了一年多临时工,等到1976年有招工指标了,我因为是知青就转正了。我在业务上比较用功,还是临时工的时候,有次外出参观学习让我去了,说明我工作不错。转正以后,“四人帮”粉碎了,上面开始抓业务,叫“岗位练兵”,我们区里有七个信用社,人民银行组织我们去比赛,我得了第一名。后来区人民银行叫我去参加县里的比赛。我说我去可能拿不了名次,叫我师傅一起去。我的师傅就是那个眼睛高度近视的人,水平非常高。我的进步是跟师傅水平好有很大关系的,很多东西,他原理一讲,我比较能够接受,我从他那里学了很多东西,他能力很出名。领导同意了我的意见,我们两个代表我们区去参加余姚的比赛,果然师傅第一我第二。这有了点名气以后,余姚人民银行就把我借去了。信用社是集体的,人民银行是全民的,不是一个体制。直接调是调不进的,但是他们又缺人,就把我借去了。我们信用社不太愿意放我,但是考虑到我的前途,他们还是让我去了。1979年2月份,我到余姚人民银行报到,1979年底,人民银行跟农业银行分家。因为我是做农业银行工作的,所以分到了农业银行,最后我是在余姚农业银行退休的。那时,他们看我工作还可以,有机会就把我转正了。我先后做过好几个岗位,后来还兼任党委办公室主任,有时候党委开会开到12点多,我两点钟就把稿子写出来了,第二天下午就要发下去,还要打印、要校对,很紧张,我认为自己出色地完成了任务。
  我经常给知青朋友说,我们很多知青的婚姻,介绍人是毛泽东。如果我不到余姚去,我的老婆就不是她了,肯定不是。1978年9月,我们单位招工,本来招两个,因为缺人手,所以她提前来了,她每天跟着我,把我当做她的师傅,跟我学做一些事情,她做出纳我做会计。我教她会计业务,每天在一起,总归有一些感觉,后来就成就了姻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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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11-16 10:17:38 | 显示全部楼层
  五、旧事不敢忘
  如果用一个词概括知青的岁月,我认为是“难以忘怀”。
       我一直跟农民家保持联系,他们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事,我都会去帮助他们,因为毕竟有相当多的感情。我师傅家里很穷,他有5个女儿,没有儿子,后来用一个女儿跟别人换了一个儿子。有一户人家都是儿子,他都是女儿,他们两家就换了。我师傅很老实,典型的中国农民,很勤劳,但是脾气很大,那时候太苦了,因为都是女儿,劳动力就缺少很多,女的一个人一般是5分,男的一个人是10分,所以女的出去就比男的赚得少很多,农村里非常希望有个男劳动力,所以这也是他后来用女儿换儿子的一个重要原因。后来我去余姚工作以后,农村师傅家盖房子我也去帮了忙,给他们当小工,后来师傅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我跟他们儿子提出来给他们装个空调,我拿点出来他们儿女也拿点出来。我每年春节都会买点东西去看看他们,保持很长时间的联系。我师傅去世的时候,他的儿女也来叫我的,我们把他送到火化场。我师傅有一个外孙女,在宁波卫校读中专,毕业后一般要被分配到乡下,我后来找了个关系把她分配到了余姚城里,他们现在生活很幸福。
  我们大队的知青,有一个最早上调,也很能干,他做到了宁波某一个厂的副厂长。后来听说和厂长的关系没搞好,被调出去,到了某局当副局长。再后来听说是经济上犯了罪,被抓起来关在牢里,他后来就死掉了。听认识他的人说,是关在牢里被蚊子咬了一口,其实被蚊子叮了也没什么,我想主要是他心里郁闷,因为从人上人一下子跌到了人下人,心气不畅通,就得了病,后来是得了癌症死的,非常可惜。当年一起下乡的知青聚会是有的,但不是经常聚。聚的时候也会谈起往事。
  记得有一年春节,我回宁波过年,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我们一起下乡的一个知青被另一个知青杀害了。
  为什么会发生这个悲剧呢?我马上去打听原委。说起来非常悲哀,就是知青为了上调,要行贿,拍马屁。那时候行贿档次很低,就是给大队书记、公社干部请吃饭,买几包烟,送的东西很少。有一个知青写信到宁波跟父母亲要钱,因为农民只有工分没有钱,所以让家里给他寄点钱,他要给大队书记送点礼。另一位知青拆开了他的信,看了就跟大家说,传来传去,写信的人就很生气。你偷看了我的信,让我出了洋相,一定要教训教训他。拆信的知青个子高大,很壮,被看信的知青比较瘦小,他就拿了把农村里的杀猪刀。在水库大坝上两个人吵起来,一刀捅下去,捅得血喷了出来。那个地方到我们卫生院大概有五里路,五里路你用手拉车把他拉过去,血也流干了。到了卫生院,医生也救不了他,没办法,就那样死掉了。凶手在一段时间后公判枪毙。这是非常悲惨的一件事。本来我们宁波知青下乡去,农民对我们印象很好。一个是我们肯干,第二个是比较文气,没做过什么坏事。死人了,宁波知青名声也坏了。这是人间悲剧,也是我们知青的悲剧,也是我们中国历史的悲剧,两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没了。
  住在我旁边有两个女知青,她们一个招工比较早,到了桐庐的一家工厂。还有一个知青,她劳动很好,公社大队对她也挺好。曾经推荐她去上学,但是她政审没通过。很痛苦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有个表哥在台湾,所以政审没通过,失去了一个特别好的机会。当时在那边住的人已经很少了,有一天她半夜里叫我,告诉我有人在推她的门,很害怕。她不知道推门的是谁,马上报告公社。后来知道那个推门的人跟我很要好的,经常到我寝室来聊天,其实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所以女孩子真是比我们风险大,男生反正没关系,只是吃点苦的问题。这位女知青后来读了宁波师范,毕业后又回到了余姚,在一个中学教书。再后来她又想办法调到宁波,做到处长退休,很不错的。
  还有很多知青在当地结婚了有了小孩。我有两个关系也挺好的朋友,跟我不是一个大队,她们两姐妹一个大队,觉得很苦,熬不过来,就直接嫁给农民了。一个嫁给当地本大队的农民,一个嫁给回乡的一个上海知青,嫁给上海的比较好,后来到上海生活去了。嫁给农民的那个比较苦,后来她哥哥姐姐帮助她,买了点社保,把妹夫拉到宁波市场上打打工赚钱。上次我碰到过她,她头发雪白雪白的,比我老得多,她跟我同龄的,说起来挺凄惨的。

  六、今日看知青
  我现在的工作和经济条件还算是不错的,这是上天对我的眷顾。当年,推荐上大学,我是不可能有机会的,因为我父亲有历史问题。我的文化底子很薄,初中读了一年,你要我去参加高考,我也考不过人家。那时候想不到我还有机会去高考,所以文化课程我基本上是放弃的,最多就是看看小说什么的,好在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招工的机会。但是有一些知青返城的时候已经三四十岁,错过了受教育的最好的时间,改革开放的时候也没能跟上去,所以现在有些在做保洁员,有些在做钟点工等等,我非常同情他们。
       我的同事之中,有内蒙、吉林、新疆支边回来的,有当地下乡、农场回来顶替进入银行的,他们这些人在业务上,比年纪轻的、高中毕业就到银行的人来说,动作要慢。我们银行有几种业务,搞信贷、搞会计需要业务水平比较高的,后勤管理、保安,往往是水平比较低、业务差、动作慢的去做,知青里好多都是这类人。原先矛盾还不是很突出,后来工资差距拉开了,矛盾就出来了。有的原来业务技术上还可以,因为年龄大了,有的东西就吃不消了,特别是改用电脑之后,很多都跟不上,这里面就好多是知青,因为他们原来在农村,肯定比别人差一大截,我是非常同情的。我专门写了一篇论文,题目是《论农行人力资源结构性矛盾之应对》,后来发在《宁波农村金融》和《浙江农村金融》杂志上。发表以后,很多员工读了感觉很安慰。有一位员工特意告诉我(他的父亲是老行长,已经退休了),说他专门复印了给他爸爸看。我是在为平民老百姓呼吁,我叫领导要考虑到他们的工作安排,把他们安排得好一点,不要歧视他们。年纪大的很多因为是老知青,书读得少了。后来有一百多块钱的稿费,我到营业部去拿。有一个员工看到我说,周主任你拿了稿费要请客了,另外一个人马上就说,我们才应该请周主任客,你们别搞错了,他在为我们呼吁,那时候我听了心里也挺高兴的,说明这篇文章具有一定的影响,获得了员工的好评。
  最后有几句话对你们这代大学生说。你们年龄比我儿子还小,我经常想把我的经历告诉我儿子,希望他感兴趣。可是他不感兴趣,我们好多知青都聊到这个问题。我想把我走过的弯路告诉儿子,教导儿子少走或者不走弯路。希望你们参与这次活动后也能够领悟一点,少走一点弯路,特别是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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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1-18 11:43:06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笔者这一篇回忆录,想到另一篇《我那弯弯的文学路》,可谓是姐妹篇了,也可以说是周兄的人生道路之精华;就像用一架相机,拍摄了你生灵中的酸甜苦辣!

                                              老式相机_副本.png


不要曲意求人重视,不怕忍受被人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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